第68节(1 / 1)

“我知道了,多谢表兄告知我这些,我没有出过京州,对京州外一无所知,叫表兄见笑了。”

“公主还小,能愿意探寻外面的事,已是难得,在下不过痴长公主几岁,这才能比公主多懂一些,能帮得上公主的忙,实属在下荣幸。”

曲川真是个好相处的亲戚,沈玉耀想,还好她没有以貌取人,要是看曲川表现的冷漠,就不与他接近,便少了这么好用的工具人。

与曲川又寒暄两句,沈玉耀与他分开,转身往殿内走,她要去找皇帝,进献宝物。

玻璃的出现,并不能为冬州的百姓带去温暖,但可以带去钱。

只要有足够的钱,冬州的百姓就能比往年好过一些。

不过今年大概是用不上了,可以为明年准备着。

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,沈玉耀穿过来就已经八月了,直到现在她才挣脱后宫对她的束缚,亲自看看这个世界。

沈玉耀求见皇帝时,皇帝正在听蔡有志算账。

户部到底还有多少钱,皇帝很清楚,看上去挺多的,加上之前查抄杜高俊和杨成业,国库很是肥了一波。

但钱再多,它也不经花。

兵部要军费,吏部要俸禄,文武大臣的钱肯定要出,年底了,还要给足置办年礼的钱。

接着是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,朝廷的任何一项开支都要从国库中支钱,好在本国没有像前朝那样,大笔借钱给官员,最后官员欠债不还,形成多笔坏账。

但即使如此,国库依旧不富裕。

若叫户部再出一大笔钱去给冬州赈灾,剩下的钱,不一定能支撑到明年粮税收上来了。

皇帝听着蔡有志的账本,那是越听越严肃。

“还有一点,陛下,皇后与太子下葬要不少随葬品,陛下年前祭祖也需要一大笔开销。”

蔡有志残忍的将户部剩下的那一点点银子划去,最后落个空空如也的库存,“所以陛下,户部是真的没钱了。”

“今年各地丰收,百姓无灾无难,怎么户部最后竟然一点儿钱都没了!往年是怎么支撑的?难不成往年户部都是欠债吗?”

皇帝实在是没忍住,杨成业在的时候,户部明明每年账本都是平的。

蔡有志沉默了一下,最后才幽幽说道:“陛下,往年户部没钱时,会让百姓多交些税款,今年的税款,有三成是去年交的。”

让百姓提早交税。

这个主意简直就是杨成业的救命稻草。

同时也是现在户部没钱的主要原因。

可以说,今年有三成是之前就已经花完的了,而蔡有志和杨成业不同,他不会用这些招去填窟窿。

没钱就不花,也不能让百姓的负担那么大,本来税就已经够重了,再让人多交两成,那还有活路吗?

前朝灭亡才几十年,有些人就忘了,忘了走投无路之下的百姓有多恐怖!

皇帝被气的倒吸一口凉气,他现在真的很想将在家照顾儿子的杨成业拽过来问问,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!

为什么给他留了这么大一个坑,还留了一个这么直性子的官!

正常当接盘侠的尚书,他一定会靠自己的努力将所有原本的口子给填平,而不是选择将所有坑老老实实的告诉皇帝。

他以为自己将所有都摆在明面上是一种坦诚,实际上完全是直接告诉皇帝,他能力不足,让皇帝想想要不要换个尚书。

蔡有志之所以当了那么多年官,一直是户部侍郎,那是有原因的!

可是现在朝堂上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有能力能填坑的官员,接替户部尚书一位,皇帝只能忍着,听蔡有志在这儿给他算账,一遍遍跟他说,国库没钱,没钱!

“陛下,冬州的雪灾,户部是真的没什么钱了。”

今年的粮税几乎都已经收上来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蔡有志不会凭空生钱。

“唯一的办法,就是补齐粮税。”

“雨泽十年的粮税,也填不上一个大窟窿。”皇帝没好气的说,他当然知道雨泽粮税的猫腻,但那是国相的老家。“有志,无欲无求者不会为官,当官护一方安宁的本心,就是护住自身的亲朋,有些事得过且过,不要过于计较。”

皇帝并不觉得雨泽躲一躲粮税有什么不行,它不是一点儿都没交,而且国相说的话也有道理,雨泽安顿了一部分左州的流民,这才能让流民没冲到京城附近来。

世间的事,尤其是官场的事,决不能细究。

蔡有志为官多年,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,但他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,“陛下,纵容雨泽一地,就等于是纵容多地,粮税一事事关国本,不可疏忽啊。国相为百官之首,若不能以身作则,其余官员还不是有样学样,届时何人还遵循我大庄律法?律法铁则不就成了一纸空谈!”

蔡有志说话时挺直腰板,浑身上下都是浩然正气,他确实是在维护公平道义,无可厚非。

但是皇帝就是越看越生气。

这样的话他前几日也听过一次,就在同样的地点,同样是他的臣子,与他说的。

而他当时沉默了,因为他可耻的发现,自己做的确实是错的,臣子们的选择是对的。

但是让他改变决定,何其艰难。

人活世上,顾虑太多了,沈崇是皇帝,不是圣人,他同样有私心。

“行行行,你们都要维护律法,就朕不管沈氏的天下,随意胡闹是吧!”

沈崇气急,乱说一通,蔡有志听了,低头行礼,嘴笨的不知道该怎么劝。

沈玉耀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求见的。

“陛下,玉阳公主求见。”

蔡有志听到公主两字,就要告退,大臣们都习惯避着点儿后宫的人了。

“你别走,正好玉阳看你在早朝折腾几日了,你听听朕的公主是如何看你那一套公平正义的!”

皇帝有意磨一磨蔡有志的性子,如果以后蔡有志一直这么直,这么不怕死,他必须考虑尽快换个户部尚书上来了。

户部尚书掌管钱财,本来应该是被众人捧着,结果蔡有志上来后,弄得几乎人人喊打,可见他真的不适合做这个户部尚书。

蔡有志这才想起来,玉阳公主不一般,她上朝了,知道朝堂发生了什么事。

蔡有志有些不舒服,他为官数十载,最后竟然要听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,对他品头论足,还不知对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。

真是叫人心中不舒服。

沈玉耀进来后,就看见蔡有志小老头黑着脸,皇帝脸上也没多少笑颜。

看这两人的模样,就知道户部真的缺钱。

沈玉耀低身行礼,“女儿见过父皇,父皇万安。”

“玉阳,快到父皇身边来,余柳,赐座。”

蔡有志站半天了也没个座位,沈玉耀人都没站稳,皇帝就让她坐下。

沈玉耀见小老头一把年纪,皮包骨头还被皇帝压榨,连个座位都没有在这儿罚站,于心不忍,说道:“父皇和蔡尚书在讨论国家大事,不如玉阳一会儿再来。”

“你都上朝听过了,没必要避开,余柳,多添一把椅子。”

这多余的椅子是给蔡有志的,沈崇是看出沈玉耀的心思了,知道沈玉耀觉得她坐着长辈站着不好,才想回避。

“多谢陛下,多谢公主。”

蔡有志是真有意思,沈玉耀的帮忙本来是大家的心照不宣,他却开口主动谢过沈玉耀,还是当着皇帝的面,可见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承沈玉耀的人情。

固执又耿直,沈玉耀对这个蔡尚书的官途非常担心,有这两个脾气特质的人,那是极为不适合官场啊。

“蔡尚书不必言谢,玉阳大胆猜猜,父皇和蔡尚书是在议论冬州雪灾的事?是不是国库不富裕,拿不出赈灾的银子啊?”

何为一语中的,就如同沈玉耀这一句。

蔡有志略有些惊讶,没想到沈玉耀会猜中,毕竟这两天他一直在闹雨泽的粮税,只是今晨说起了冬州的雪灾。

而沈玉耀半句不提雨泽粮税,可见是知道在皇帝和蔡有志心中,什么事更加重要。

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,沈玉耀确实是有几分本事。

“回公主,公主猜的不错。”蔡有志有些好奇,想要试探沈玉耀一下,“那依照公主看,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?”

皇帝一听不爽了。

朕的女儿,朕还没考验呢,你先问上了?

但这也是皇帝想要问沈玉耀的,他便没有出言阻止蔡有志问话。

“父皇在位多年,大灾小难见过无数,冬州雪灾不过是其中一个,想来很快就能解决。蔡尚书也为官多年,经验丰富,只要父皇和蔡尚书君臣同心,齐心协力,再有其他大臣相助,此事肯定很快就能处理好。”

沈玉耀先说了一大段漂亮话,来夸赞皇帝和蔡有志,皇帝倒是挺受用的,在他看来,冬州雪灾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。

他在位二十年,见识过的灾难还少吗?哪一次不是度过去了。

可蔡有志听着就有些失望了,这些话在他听来,全是空话,如同文人酸臭的文章,通篇都在拍马屁,什么用都没有。

正当蔡有志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认真去听小公主的话时,沈玉耀话锋一转,开始说正事了。

“不过,冬州雪灾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,前两者倒是好说,只是这财力,想来经过左州一事,国库怕是有些承担不住了。”

“何以见得?”皇帝心下一沉,难道国库的问题,真的那么显而易见吗?

接下来,皇帝听了沈玉耀的话,放下了疑虑。不是国库的问题显而易见,而是他闺女真知灼见!

“若国库富裕,蔡尚书就不会仔细翻旧账,做恶人,非要雨泽将粮税补上,也不可能说出让冬州百姓自行修缮的话。父皇向来心系百姓,如有余钱,必定提前拨去冬州,不让百姓受冻,而今这个时间,冬州已然飘雪,再做什么都收效甚微,明显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

沈玉耀说罢,询问皇帝,“父皇,女儿猜的可对?”

皇帝欣慰的点点头,刚要开口夸奖沈玉耀,蔡有志就先开口了。

“公主所言不错,户部确实拿不出钱,是臣等无能,叫百姓受苦啊。不知公主可有好策,解眼下之困?”

蔡有志典型领导夹菜他转桌,整个人充满了不知死活的莽。

但这样的人是朝廷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,他们较为纯粹,眼中只有实事,皇帝不喜欢这种人,却绝对不会厌恶这种人。

甚至还会在有正事的时候,容忍这种人,比如此刻,他被人抢了话,只露出有些尴尬的笑,并没有任何恼意。

“玉阳不过是个公主,论出谋划策肯定没有诸位大臣厉害。但国库的问题,在玉阳看来,就和管家相似。若家中财力不足,手头拮据,自然要开源节流。”

“开源节流,说来容易,可做起来难啊。”蔡有志叹息着摇摇头,他认为沈玉耀有几分本事,对沈玉耀就更有耐心了一点。

他就这么当着皇帝的面,给沈玉耀详细说了下户部的情况。

而皇帝,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。

沈玉耀仔细听,这是一次了解眼前国家的好机会。

大庄户部的主要营收来自三处,一处为各种税,一处是矿产,还有一个则是售往外国的货物。

主要产业是各种税收,以粮税为主。